第五十章 他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-《初情似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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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老人家一向多病多灾,身体本来就不好,离开也是早晚的事;何况是寒冷的冬天,又是夜里,凌晨时候最容易走;更兼钟越回来,就是死也无憾,觉得万事了无牵挂,心里一松,就这么去了。

    王婶见他人跪在地上,一头磕在床沿,泪如泉涌,额头破了也不知道。一时吓到了,仔细听了听心脏,才知道是去了。王婶终究是有年纪的人,经历过生死大事,忙拉开他说:“快别伤心,你奶奶见你回来,安心去了,寿终正寝,这是人生最大的好事。何况唯一的一个孙子正好在床前送终,更是难得。人要是像钟奶奶这样,一生才算是尽善尽终、圆满无憾了。”连声安慰他。

    钟越哭了一通,心里缓过来,坐在地上瞪着双眼直发呆。王婶忙劝他节哀顺变,又说:“人老了,总是要去的。奶奶的衣服、遗像,还有棺木等一应东西都是提前就准备好的。如今不土葬,没过去那么多讲究,但是装殓、停棺、超度等事还是要的,这些事都要仰仗你来做呢,先得保重自己。你总要让奶奶走得安心啊,别哀伤过度,弄坏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一时间邻居知道了,都过来帮忙。厅堂上摆了遗像,设了香烛、炉鼎等事。钟越跪在前面先磕了头。天亮了,亲戚朋友前来吊唁,他跪在旁边回礼。钟家的亲朋少,并没有很多人来,倒是街坊邻居都来上了香。王婶端了碗粥过来,让他先吃饭,再忙其他的。

    他坐在厨房的桌子边,瞪着碗里的粥发呆,一点儿食欲都没有。心想,这下自己真是一个人了,形单影只,茕茕孑立。嘴里泛苦,像吃了黄连,心里麻麻的,空茫茫失落落,仿佛不知道痛似的。一个人不知道坐了有多久,也没人来找他,他就那样一直呆坐着,不声不响,不言不语。直到电话惊醒了他,他以为是亲戚朋友打来安慰的,淡淡应了一声,没说话。

    何如初喊了一声:“钟越!”声音哽咽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钟越待知道是她,心里反而十分平静,听她声音似乎在哭,便问:“你在哪里?”她抹了抹眼泪,说自己回家了,还强调是在上临。

    他明白过来,轻轻叹了口气,说:“我也回来了,我奶奶走了。”这里的人都忌讳说死,所以用“走”这样的字眼代替。他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,而她刚好打电话来了--这样算不算是缘分?

    何如初听了,心头大震,一切空洞的安慰话此刻都成了累赘。想了想,只说:“钟越,我去看你好不好?就看看你……”问得小心翼翼,但是意思很坚决。他现在一定很难过,她只觉得心疼,想看看他,哪怕一眼。

    钟越不想再纠缠不清了,闭着眼睛说:“何如初,你要来,就跟我一起跪在灵前送终。你自己想好了,到底要不要来。”奶奶临死还记挂着他的终身大事,所以,他跟她要彻底有一个了断。

    何如初明白这代表着什么,跪在灵前送终,等于确认自己跟他的关系。许久,她点头说:“好,我去。”挂了电话,也没回何妈妈那儿,只打电话说有事晚上就不回去了,就打车直奔美溪。

    八年前她到过美溪一次,依稀记得美溪怎么走。就是不知道,周围打听打听,也没有不知道钟越的。上临新建了一条高速公路,快捷方便,不到两个小时,她人已在美溪。钟越迎出来接她时,全身缟素,腰间扎了一根麻绳。见了她,也没说话,带她进来,指着床上的一袭素衣说:“你真想好了?”

    她抬眼直视他,他面无表情,看不出什么,可眉眼间全是悲痛,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楂,神情憔悴。她低了头,深吸一口气,“嗯”了一声。声音虽轻,却很肯定。

    钟越转头看了看她,半晌说:“那把衣服换上吧。”她解扣子脱外套。钟越站一边说:“天冷,直接穿在外面。”她“哦”了一声,抖开素衣,没领没袖,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穿。

    钟越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,皱了皱眉,接在手里,“刚赶制的,粗糙了点儿。”提着上边,示意她将手穿过去。她捡起床上一根麻绳,笨手笨脚地往腰间围。钟越轻轻叹了口气,拿起另外一根,“上面打了结的是我的,这是你的。”见她打死结打了半天,他摇头,把麻绳接过来,弯下腰替她围上,“扎一个活结就行,散不了,到时候还好解。”他从头到尾看了一眼,并无大碍,点头说:“走吧。”领着她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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